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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27《中国家谱藏谈》序

来源:华夏谱志联盟 作者:徐建华
 

    家谱,作为一种以表、谱形式记载一个以血缘关系为主体的家族世系繁衍及重要人物事迹的特殊文献,由于其自身所拥有的丰富的内容价值以及版本形式的多样化,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收藏、整理家谱,已成为一时风气,在这之中,尤以浙江为甚。据新出版的《浙江家谱总目提要》介绍,浙江省内公、私所藏浙江省籍的家谱就有6094种,其中私人的收藏竟高达3818种,由此足见浙江省内民间收藏之盛。当然,这一切都是与浙江自古以来丰厚的人文底蕴、浓郁的历史、文化氛围、以及绵长的收藏传统密切相关,再加上经济发达、民间富庶,使得从古至今,浙江一省,不仅所修家谱的数量为天下冠,公、私所藏的家谱文献也在全国名列前茅。

    家谱作为一种流传已久的带有准地方色彩的家族文献,其价值大约体现在直接和间接两个方面。直接方面可从内容与外在形式两个角度来认识:内容价值是人们称道最多,也是为学术界所重的最主要方面,通常表现为对于古代人物研究所具有的资料的权威性,对于人口史研究、移民问题研究的史料性,对于封建时代宗族制度研究的基础性,以及对于联系、团结海外华人、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促进两岸和平统一、反对台独、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不可替代性等;外在形式的价值可以看作是当今收藏界普遍认可家谱的主要理由,大致包括由不同时代形成而产生的文物特征,由版式、刻工、行款、字体、墨色、纸张、品相等所形成的美学特征等。

    间接方面的表现是多途径的,有些还比较曲折,比如不同时代的族人入谱收费标准和领谱费用,以及不同时期人们收藏家谱的费用,直接反映出不同时代与时期的社会经济状况和收入水平;由收藏价格的横向比较,还能曲折地反映出一个时期社会关注与收藏的重点;比较不同时期的收藏价格曲线,也能看出不同时期社会的稳定与富庶程度。此外,不同时代家谱的收录范围的变化,亦能反映出不同时代的社会价值取向,如当代家谱中女性入谱,就直接反映了时代的进步和当今社会的生育政策与妇女地位的提高。有关这方面的内容,虽不如直接方面明显,但远比直接方面丰富,需要细细体会和发掘。

    由于家谱所具有的这些特征和价值,使得家谱的收藏得到了普遍认可。当然,由于历史的原因,当今的家谱收藏仍是以公藏中的图书馆收藏为主,但私人收藏的势头决不容忽视和低估,这从《浙江家谱总目提要》所收家谱来源中私人收藏略高于公家收藏即可略见一斑。当然,在当今的家谱收藏中,私人收藏从整体上仍是逊于公家收藏,这主要是历史原因之所致,单位收藏的数量要远大过私人收藏,如上海图书馆的家谱收藏,大约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是不可能有私人收藏能够望其项背的。同时,私人收藏中由于新谱比重较大,版本质量也远逊于公家收藏。

    在当今的公、私收藏中,由于观念、精力、学识、品味等因素的制约,收藏者或秘而不宣,视若禁脔;或简单编目,罗列陈设,难以使人了解与欣赏。尤其是私人收藏,这种状况更为明显。我们知道,在当今的公、私家谱收藏中,由于来源的随机性和不可控制性,致使大多数收藏难有特色,即使一些收藏较丰的大型图书馆也不例外。在这其中,能够有所突破,形成所谓特色收藏或收藏特色的,大约只能寄希望于私人收藏者了。浙江慈溪励双杰先生应该就是我们寄希望的私人收藏者中的佼佼者。励先生以一己之力,收藏家谱十多年,初时,见谱即收,随着收藏的增加、眼界的开阔和品位的提高,逐步将收藏的范围确定为地方谱和名人谱。目前,藏谱已逾万册,形成了他人难以复制的特色收藏。

    简单地收藏,并不是目的,这是谁都能做到的。可贵的是不仅仅是收藏,同时还整理、把玩、品味、欣赏、研究,并把自己的一己所得公之于众,与他人共享,这就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了。这可以说是一种精神,也可以说是一种境界。在当今的家谱界,家谱的研究者们通常只是查找、阅读、摘录、比对,学术功利性过强,缺乏情趣;而图书馆的家谱管理者又过于沉湎于事务性工作之中,加工、编目,机械、重复,缺少激情,不能把玩、赏析,不能体味其中的三昧,自然也就无法获得相应的乐趣。只有家谱的私人收藏者,没有功利性的需求,没有事务性的羁绊,才能够真正坐下来,仔细品评、欣赏,偶有所感、所悟、所得,便欣然命笔。天长日久,笥中渐丰,集腋成裘,终成气候,为家谱收藏界、图书馆界、学术界,奉献出自身的一己心得。

    励双杰先生三年前,曾利用自己所藏家谱,并四处寻访,广泛收集,结合各类目录等工具书,详加考证,纂成《慈溪余姚家谱提要》,这大约是家谱界第一部以个人之力编成的乡邦文献目录。此目共收录海内外公、私所藏的慈溪、余姚两地籍的现存古今家谱528种,涉及100个姓氏。全目按谱主姓氏的笔划多少为序,在姓氏之下,首先介绍该姓氏的由来和一般状况,然后逐谱铨释,对于自藏之谱,考释尤详。在这本目录中,最值得称道的是几篇叙述性的文字,如“慈溪、余姚家谱现状概说”、“家谱热话名人家谱”、“家谱中的朱印本”,或详叙乡梓家谱的总体状况,或利用自己所藏,介绍其中极富特色的名人谱和朱印本谱,脉络清楚,较有见地,能够言人之所未言,反映了作者已经跳出了一般收藏者的窠臼,在向研究者升华。励双杰先生的这种作为,正是自觉不自觉地继承了中国古代藏书家,尤其是江浙一带藏书家以传承文明,弘扬文化为己任的优良传统,值得称赞。

    时过三年,励双杰先生又向我们奉献了这么一部20万字,以自己的特色收藏为对象,从收藏与鉴赏的角度,来阐述和介绍其中珍奥的有异于传统写法的大作。在这本书里,励先生告诉了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知识和故事,也向我们展示了他的许多很有特色的家谱收藏。在其所收藏的单一姓氏家谱中,张姓为多,由此可见张姓的大姓地位不可撼动;稀见小姓,则收了开、利、司、帅、畅、山、焉、危、初、衷等数种,其中山姓,在浙江现今家谱的收藏中,只有他藏的这一种,弥足珍贵。

    家谱中有图像是正常的,图像包括祖先像、地图、祠堂图、墓园图等,一般都是单色墨印,有彩绘图像,甚至一整本都是彩绘的,却不多见。在本书中,励先生就向我们介绍了十多种有彩绘图像的家谱,其中《剡溪浦桥史氏宗谱》,内有一整册148幅彩绘祖先像,这在有记载之中,名列第二,实属难得。新中国建立之后,家谱长时间被归入封建宗族范畴之内,受到限制和挤压,因此,文化革命之前的家谱,所能见到的大多以六十年代初的较多,建国初期的家谱则极少。励先生在此提供的几种建国初年所修家谱中,有三种湖南、湖北1950年或1951年修成的,可还使用的是民国纪年,这种政权更替之后怀旧的情愫,值得玩味和深思。

    励先生的收藏,以乡邦家谱和近现代名人家谱为特色,据其所著《慈溪余姚家谱提要》统计,其所收乡梓家谱就有50多种;在他收藏的当代名人谱中,亦有毛泽东、彭德怀、胡耀邦、恽代英、粟裕、黄公略、杨勇、张恨水、邵飘萍、周扬、周立波、张国焘、李四光、黄炎培、成思危、楼适夷等数十种,蔚为大观。在他的收藏中,诸如硃印家谱和全部红纸印的家谱,以及和尚的宗派谱、科举考试硃卷中的世系谱、立轴家谱、拓片家谱、义子谱、祭祀亡灵谱等,均是不多见的。从事收藏的时间长了,所见到的东西自然多了,尤其是一些无意中夹在家谱中的物件,有些是很有意思的,如在他收藏的《畅氏宗谱》中,居然夹着一张民国八年的包谱文票照,也就是现在的委托印刷合同,包工包料,四册共拾陆块大洋,先付定金一元,其余陆续支付;此外,诸如通知修谱的告示、家族公推家族管理人员的记录、给谱名册等,从某种意义上讲,价值不一定比本谱低。

    励双杰先生在本书中,旁征博引,夹叙夹议,娓娓道来,以知识介绍为主,兼及学术与专业,图文并茂,可读性很强,在不经意之中,或将一个复杂的问题解释清楚,或纠正一些不实流传。如线装古籍的收藏使用函套、书夹,这是常识,可南方很多省的线装家谱收藏,则很多是有专用谱箱,并且,不同地区谱箱制作的精致程度也不一样,使用谱箱的目的是为了表示对家谱的尊崇、珍视,更可防尘、防潮和防虫、鼠蛀噬,一举而数得。又如山姓起源,通常都认为是岳飞之后,为避祸而改,但在其所收藏的《蛟川山氏家谱》中,则明确记载“周山师,为掌山林之官,其后以官为氏”,形成一种新的说法。

    书中最有意思的,还是在对收谱过程的记述与描写,有情节、有掌故、还有心理感受,如“购谱时热血沸腾,回家查看存款四肢冰冷”的描述,一个收藏者得意与窘迫时的不同神态,跃然纸上,十分传神。此外,记录家谱购买的经过及其家谱收藏时的年代与价格,一方面,能够反映收藏者收藏的艰辛和愉悦,另一方面,又从一个侧面记录了家谱收藏的历史进程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变化,大有清人黄丕烈之遗风。

    在收藏日益为社会各界所认同、所接受、所追捧的今天,我个人认为:收藏不应是目的,而应是手段,通过收藏过程,注意学习和提高,数年之后,成为一个专家也未可知。再本着自利、利他的原则,将自己的所感、所悟、所得记录下来,回馈社会,既能惠及他人,增广见闻,又可为中华文化的积累与发展,贡献一己之力。这是一种精神的提升,也应该是有责任感、有担当的收藏者所应思考和力行的。

    赵万里先生当年曾说过,一个优秀版本学家的出身,不外有二,一是大图书馆呆过,一是古旧书店学徒。现在看来,这两条路一条是不好走,大图书馆中未必能如愿;另一条是无法走,古旧书店日渐式微,根本不可能系统培养人。当今之计,日益繁荣的古籍(包括家谱)私人收藏,大约倒是培养版本学家的一条捷径。励双杰先生在今后的收藏活动中,如能时常注意提升自己,不拘泥于具体的收藏过程,收藏与研究相结合,用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形成自己独特的收藏特色和区别于他人的收藏路径,再上层楼,是可期的。

    励双杰先生的这部书,决不是一个普通研究者所能写出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作为一个起步较早并且具有一定收藏经验、拥有较多藏品数量的家谱收藏者,有责任、有义务,把家谱收藏这块园地浇灌得更加兴旺、精彩。”我们期待着,励双杰先生的家谱收藏与研究之路,能够越走越好,并不时有心得让我们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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